长江无鱼之困 “四大家鱼”“基因库”告急再不保护将“无鱼可吃”(2)

　　禁捕后的诱惑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禁渔十年，不是一个容易做的决定，决心和力度之大，前所未有。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从2006年最早提出“禁渔十年”的提议，到2019年初转变为中央部委的政策决定，前后历经13年。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曹文宣理解其中的难处，但始终坚持不懈。除了他本人，中科院水生所多位专家都积极呼吁长江全面禁渔十年。原中科院水生所所长赵进东院士在担任全国政协委员的十年间，也多次提交相关提案。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江豚保护的形势变化，是一个催化剂，也像是个讯号。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过去，郝玉江所在的鲸类保护学科组曾一直呼吁加强江豚的保护力度，但是回应的声音和力度都很小。“因为诸如航运、渔业活动、污染、水利工程建设等这些对江豚生存的威胁因素，都与国家或地方经济发展以及渔民生活密切相关。很长一段时期，这似乎是难以调和的矛盾。” 郝玉江说，但是在十八大以后，特别是在国家提出“长江大保护”理念后，长江经济带的发展观发生了明显变化，“长江生态环境呈现向好发展，我们似乎看到了希望”。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郝玉江感受到，过去五到十年间，无论政府还是社会，对江豚的保护力度都在增加，“感觉是逐渐的，又是突然的过程”。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保护长江、修复长江生态的基调，被提上前所未有的高度。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指出，要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2017年1月，赤水河流域率先启动全面禁渔十年，覆盖了长江上游珍稀鱼类栖息和繁殖的重要区域，也是长江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强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工作的意见》，明确主要目标是：2020年，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实现常年禁捕；2035年，长江流域生态环境明显改善，水生生物栖息地生境得到全面保护，水生生物资源显著增长，水域生态功能有效恢复。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2019年初，农业农村部等三部委联合发布了《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禁捕和建立补偿制度实施方案》。《方案》明确，从2020年开始，长江将全面进入10年休养生息期。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呼吁十余年后，长江禁捕迎来了实质性进展。但十年禁捕的政策落地，并非易事。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长江是世界第三长河，全长6300多公里，流经11个省、直辖市和自治区。“长江流域涉及长江经济带，沿岸人口密度大，叠加产业活动，人类活动高度密集，这是在全世界都是绝无仅有的。”任文伟说。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长江禁捕涉及11万条渔船，近28万渔民。长江办主任马毅坦承，这么大的江面，过几年渔业资源一旦恢复增长，对退捕渔民的利益诱惑更大，管理难度非常大。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这在此前四个月的春季禁渔期，有过不少前车之鉴。刚实行春季禁渔时，夏德军很头疼，他是安徽省马鞍山市渔政执法大队副大队长。渔民都有侥幸心理，常常在半夜开船偷捕，电捕捕得很快，只用一两个小时。执法人员在岸上办公，接到举报后，要接上举报人，再开船去执法地。等他们到了现场，只剩下漆黑、安静的水面，偷捕渔民早已没了踪影。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即使撞见了偷捕现场，渔民会开足马力逃跑，而执法船普遍太老旧，追不上违法船。夜里执法，有时候会出现渔民暴力抗法的情况，也很难保证执法和被执法人员的安全。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长江办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基层执法存在众多难题：长江江河湖泊众多，湖泊面积广，江河岸线长，基层特别是县级渔政执法人员少，队伍结构老龄化，渔政基础设施装备不足。春季禁渔实施了17年，从法律到政府明令禁止各种有害渔具，非法捕鱼仍然屡禁不止。一方面，取证难、执法难度大；另外，基层执法也存在“有案不送”“以罚代刑”的问题。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法律的漏洞是渔政执法存在的最大现实问题，非法捕捞违法成本低，所以屡禁不止。”长江办表示。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而十年禁渔，难上加难。“十年禁渔和以前的春季禁渔相比，在执法难度上不是一个级别。一缺人，二缺钱，但最核心的还是缺人。”夏德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说，很多县级渔政执法部门只有几个人，全天加班，没有加班费，甚至盒饭钱都要自己掏。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马毅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长江十年禁捕之后，长江办也会推动各级政府加强渔政执法的投入和队伍建设，增加工具和手段，充分利用无人机、视频监控等技术手段，推动集约化管理。同时，他们也在打造跨部门长江水上联合执法平台，在交叉水域、重点时段重点打击。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在马毅看来，推进长江十年禁捕，机遇和挑战并存。“机遇是，十八大以后，对生态文明建设，从顶层设计到落实力度、推进深度都是空前的，各部委都很支持。但挑战也很大，很多问题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比如水生生物监测，以前是利用渔民捕捞的渔获物，如今要在技术和管理上创新，在生态修复上创新。”马毅说。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岂止禁捕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人类活动对长江河道和自然岸线的开发力度之大，曾让任文伟触目惊心。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任文伟曾和团队去长江上游考察，一路上看到大大小小的水电开发，有的水电站是通过环评合规建设的，有的是地方私自开发。水电站周围植被破坏严重，山体突兀地暴露在外。他也曾在长江中游的洞庭湖看到，吨位极大的挖砂船一排一排停在湖面。今年上半年，他和团队一路乘船到长江下游，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码头、港口、工厂，自然岸线越来越少。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早在2007年，在上海举办了第一届长江生物资源养护论坛。当时业内就已经达成共识，影响长江渔业资源的根本原因不是过度捕捞，这只是原因之一。拦河筑坝、水域污染、过度捕捞、航道整治、挖沙采石、滩涂围垦等高强度的人类活动，都在破坏着长江鱼类的生存环境。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治理长江病，我们农业部的职责是先干，是先手棋。期望仅通过十年禁捕，就能让长江的生态恢复，这不可能，也不客观。” 马毅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多因一果，我们只能去掉一个因。”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过去数十年，长江中下游绝大多数湖泊失去与长江的自然联系，加上不合理地围垦，使支撑长江鱼类的有效湖泊面积减少了76%。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水利工程是影响水生生物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工因素。长江办给《中国新闻周刊》提供的数据显示：长江流域水坝已经超过52000座，仅上游干流和主要支流规划的大型电站就有127座，水域生态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截至2017年底，长江沿线10省市已建成小水电2。41万座，333条河流不同程度断流，断流河段总长1017公里。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水电站的建设，不仅阻断了鱼类游回产卵场的路，也改变了长江的水文和水温条件，导致鱼类产卵量大大降低。任文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不可否认，水电站对长江沿岸的经济发展发挥了巨大正面作用，但是如何从流域整体来考量：一条河流到底要建多少水电站？在哪里建以及如何建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其对环境的影响？目前的研究和重视还远远不够。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水污染也是威胁水生生物的重要因素。2017年，长江流域工业废污水排放总量超过300亿吨，接近或相当于黄河枯水年份的水量。任文伟介绍，水污染造成的直接危害是，“水生生物死亡，或抵抗力降低，疾病增多”。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更大的因素是气候变化，由气候变化导致的极端天气会叠加在栖息地丧失和水污染等因素上，加剧水生生物的生存困境。”任文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在任文伟看来，上述的每一个问题都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课题，在单纯禁渔之外，还需要政府和社会进行综合科学研究，拿出系统解决方案。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除了禁渔，开展人工投放鱼苗等增殖放流的措施，也是拯救长江水生生物的手段之一。中华绒螯蟹资源曾经接近枯竭，2003年的捕捞量只有0。5吨。农业农村部在长江口连续多年开展繁育亲体放流和产卵场生态修复后，如今长江口蟹苗已经恢复到了60吨左右的历史最好水平。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但是人工投放鱼苗并非万全之策。在曹文宣看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曾注意到，往往是刚放流，过段时间这些鱼就被渔民捕捞上来出现在了市场上，花了不少冤枉钱。他以湖北省举例，2010年，湖北省增殖放流了5。7亿尾鱼苗，投资上亿元，但2011年的产量却比2010年减少了5。76%。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长江办资源环境保护处副处长娄巍立对《中国新闻周刊》强调，增殖放流只是水生生物资源恢复的一种手段，在特定的区域，比如人类活动少的地方会有明显的作用。此外，增殖放流必须结合禁渔制度、打击非法捕捞、实施生态修复工程等一系列保护措施。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今年7月1日，马鞍山提前完成了当地退捕工作，实现了长江干流及重要水域常年禁捕。最近，夏德军每一次巡查江面，都能看到江豚探出水面呼吸，这在以前很少看到，“因为江豚吃鱼，江豚变多，说明禁渔有了效果”。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郝玉江也看到了希望。2017年长江江豚生态科学考察显示，现存长江江豚数量为1012头，虽然数字上相较于5年前有所减少，但是从统计学上看，江豚的种群没有明显下降，这说明江豚快速下降的趋势得到了缓解，过去这些年所采取的保护措施开始发挥了作用。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但是郝玉江补充说：“长江江豚种群生存的威胁因素依然没有从根本上消除，保护工作依然任重道远。”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在长江大保护的背景下，十年禁捕只是一个开始。NZ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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