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20年前存1万今难找回 “银行”消失村委会不理旧账(2)

　　全县96%的村都已解决，这个村“新官不认旧账”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存钱的头两年，储户会时不时拿着证书去核对账目。有些人存本取息，而田兴儒“觉得自己还年轻”，把利息也继续放在里面，希望它一直滚下去。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虽然民政部1998年就通知清理整顿储金会，但直到2000年，田兴儒才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他去取钱时，“不要说利息，连本金也取不走了。”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这时他开始认真研究，才发现那7条“会员权利和义务”中，第三条是“遵守储金会的规章制度”，但他从没见过“规章制度”，而会员“有退会自由的权利”和“对会内事务有质询和提意见的权利”，也从没兑现过。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村民李茂艳也傻眼了。她的女儿小学毕业，儿子即将上高中，急需用钱的时候却取不出钱，家里最后让女儿辍学打工。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田兴儒去村委会询问，得到的解释却是，“储金会早已不在了，新官不认旧账”。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如今，在以老人和小孩为主的江六村，了解储金会的年轻人也已寥寥无几。一个年轻村民说，这个名词听起来像是“非法集资”。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储金会早就名存实亡了，这个机构已经不存在了，没有‘利滚利’地滚下去了。”负责储金会清理工作的西畴县民政局基层政权建设股股长侬兴莲说。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据她介绍，清理工作一直在进行，96%的村都已解决，但江六村涉及的欠款农户较多。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江六村到底还有多少农户受困于储金会，县民政局和村委会都没有告知记者数字。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田兴儒联合同病相怜的村民，统计了一个存款名单。在这个名单上，存了3000元、5000元的都有。总金额为8万多元。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西畴县现任民政局局长王绍林向记者反复强调，“当时的初衷是最好的”。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他说，村里的困难户到银行贷款，没有什么可以抵押，也找不到担保人，很难贷到款项，没有办法脱贫。储金会成立后，“贷款”就可以直接由村委会操作，既便利省事，大家也不用花车费去镇上。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田兴培记得，当时规定，500元以下的贷款放款由村委会决定，500元以上的贷款必须由镇民政部门批准，才能放款。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但当2000年田兴培接手村务时，储金会交到他手上的只有两本账本，和一堆他也算不清的欠款数字。这时他才发现，当时管理账目的村支书并没有遵循规则，大量资金被放给了亲属做生意，结果因经商失败无力偿还，“一个接一个后，储金会就开始垮了”。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早在清理储金会之前，已有村庄觉察出了问题。与江六村相隔7公里的磨合村也成立了储金会。磨合村原村支书告诉记者，当年镇里十分重视这项工作，还曾组织村干部去模范村专门学习。但由于贷款的人多、存款的人少，不到两年，磨合村储金会只剩下不到1万元。入不敷出，他们只好向县民政局报告，解散组织，将本金连同利息还给了储户。过了没多久，整个县的储金会也停办了。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但在江六村，直到1999年，储金会仍未停下扩张的脚步。王家佑在1999年10月将7000元存入储金会，甚至连红本都没得到，只有两张纸条作为证据，一张印制着“安乐办事处储金会会员存款单”抬头——安乐是另一个行政村，另一张像是从某页信纸上匆匆撕下来，用复写纸印上“存款金额五仟元”的字样。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现在，他手里的纸条泛黄发脆，出现裂缝。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当年他存钱所防备的衰老，终于找上门来，而他的钱还不知何时回来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储金会的运转硬生生地卡在了世纪之交的前夜，也如一块鱼骨，卡在了这些农民的喉咙里。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田兴儒已数不清，从2002年开始，自己跑了多少次镇上、县里。“政府的楼梯都跑害羞了(意为跑怕了)。”他形容。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村委会以“新官不理旧账”拒绝了他，而当年管理财务的3个村干部，也互相推说钱不在自己口袋。找信访办、民政局，都有人客气地接待，但记录完情况后让他回去等待结果，没有了下文。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他曾代表储户去县民政局反映情况，得到的回应是：“储金会是政府行文叫成立的，我们也管不了啦。”他又向县人民法院起诉储金会，法院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政府行为，应找政府解决，故不予受理”。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他还曾向法院咨询，能不能起诉当年从储金会贷款未还的欠款方。法院答复说，这个是“非法组织”，不符合国家规定，属于社会上的高利贷，所以不能受理。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在江六村“精准扶贫攻坚战”办公室里，田兴培向记者出示了当年的账单，颇为为难地表示，他大致了解储金会入不敷出的内幕，但村委会没有法律手段追回欠款。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他告诉记者，“如果把所有欠账的钱收起来，付给他们存钱的会员以后，可能还剩好几万”。但他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但是收不到啊”。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2004年，村委会想了个办法，让陆陆续续来还钱的人与存钱的人“兑账”，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2011年，少部分消息灵通者率先兑回了一点本金，但是大部分款目依然停留在账本上。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县民政局局长王绍林表示，目前首先要做的是清理财务，调查清楚钱到底在哪里。如果是在以前村干部的手中，被他们挪用了，要让他们退回来，融入到扶贫资金里。若是在本身就很困难的群众手里，还不起钱，只好算了。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我们在制定方案，但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最近扶贫任务太重了。”他告诉记者。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如今，村里的头等大事是“扶贫攻坚”。田兴儒所在的村民小组被选为示范村，家家户户从山上移到了半山腰的公路旁，造了新房，刷了石灰，贴了瓷砖，门前的路也用水泥铺得平平整整。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今年年初，他的两个儿子也修了两栋并排的砖房，上海援建项目帮助出一点，政府垫一点，自己贷十几万元。儿子儿媳都出去打工了，每月收入大部分都用来还房贷，留老两口看守新房。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这位老农依然每天挽起沾满泥点的裤腿，在山间不多的土地上见缝插针地耕作，养鸡喂猪，为小辈还债分担一点压力。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每个季度，田兴儒都会收到银行提醒还贷的短信。他有点不服气：“现在欠的钱我们要老老实实还，可是当时欠我们的钱却要不回来。”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漫长年月里，田兴儒不断听到当年存钱的村民离世的消息。有的储户得了癌症，却取不出钱去医治，去世留给家人的，就是这个小红本。“人死账烂”，他觉得，后人“没抱太大希望能追回来”。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田兴儒庆幸自己身体还算健康，得继续追下去，“至少要帮着大伙把本金要回来”。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他始终想不通，储金会已被“清理”了，为什么糊涂账没有得到清算？他的1万元，仍只是红色塑料本上一串串年深月久褪色而日益模糊的数字。他仍期待，那些数字还能换回早已改了新版的钞票。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即使能追回来，他也清楚，这些数字所代表的东西在缩水。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他的身体也在缩水。从56岁到71岁，他常常觉得“一混就过一年”，腰慢慢弯了，肩膀也塌了下来——当年他存钱所防备的衰老，终于找上门来，而他的钱还不知何时回来。53p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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