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人说家事]1977：一场由“恢复高考”成全的“师生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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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网讯 记者 曹雪

2016年的春节，格外暖和。阳台上，一缕缕金色阳光斜照，不少盆栽已处于休眠状，唯独兰花傲然怒放，在一层层绿叶簇拥里，花蕾挺拔而壮实。

即将花甲之年的父亲独自坐在小板凳上，手执剪刀，对着兰花，左瞅右看，小心翼翼，欲剪还休。

我轻步走到阳台，蹲下身，低声问父亲，若列出您这辈子最幸运的三件事，有哪些？

“参加高考；娶了你妈；有了你。”父亲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撒娇道，“那您给我讲讲您和妈妈的故事吧。”

父亲缓缓放下剪刀，回头看着我，想了想，笑着说，“先讲高考吧！没有高考，就没有我和你妈妈的终成眷属，就更加没有你什么事了。”

1976年：一对师生情窦初开 却不敢戳破

父亲出生于湖北天门一个农民家庭。1976年，父亲高中毕业，因成绩优异，加上当地学校师资力量欠缺，父亲就留校当起了高中民办教师。

“那时候，老师少，一个老师一般都教几门课程。我主要教数学和化学。”回忆起教书的日子，父亲感慨，当年课程还不少，有语文、数学、俄语、历史、化学、物理等。不仅要在课堂内学习，还要在课堂外学习如何耕田、插秧、种棉花、木匠……

“那时候，你妈妈是校花呢！很多男孩子都喜欢你妈妈。”爸爸话题突然一转，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不过，你妈妈只钟情于我！天天下课后来问我作业怎么做。”

此刻，母亲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父女聊天，也凑过来害羞地嗔喝，“瞎说！明明是你先对我有意思，上课总是点我发言！”

那一年，一个迷恋对方才华出众，一个欣赏对方直率俏皮。两个情愫初开的年轻人，就这样默默地互为暗恋着。

可是，母亲出身县城干部家庭，父亲出身乡村贫农家庭。那一层厚厚的、坚固的，被时代赋予的“门当户对”或“保守传统”的窗户纸，谁都不敢去戳破。

那一年，父亲20岁，母亲17岁。图片来自网络

1977年：恢复高考成为父亲命运转折点

1977年9月，中国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

——高考，恢复了！

这一年，在这个被诸多评论家称之为“一个国家和时代的拐点”的时刻，数以万计曾经以为生活就是农田和工厂的年轻人，重新找回了忐忑的梦想和奋发的意气，似乎也看到了过去从来不敢想象的未来。

这一年，中国成千上万人重新拿起书本，加入到求学大军中。一直渴望跳出农门，一展抱负的父亲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终于盼到这一天！

看到未来曙光的父亲，犹如久旱逢甘雨，立即开始用功复习。

白天，或教书或备课或在农田里干活，利用每一分钟休息时间偷偷看书；晚上，则是挑“灯”夜战。

“那时候用的可是煤油灯！睡前洗脸时，会发现连鼻屎都被煤油灯熏得黑黑的！”

这段时间，母亲也没闲着，以学生身份，默默关心着父亲。看到父亲宿舍煤油灯没油了，母亲就从自己家里偷给他用。看到父亲盆子里的脏衣服装满了，母亲就趁父亲下田时，偷偷拿去洗干净。看到父亲消瘦了，母亲就从自己家里捎些鱼肉给父亲……

1977年12月的考试，父亲因准备不足，落榜了。父亲再次把目光投向第二年高考。

1978年7月20日至22日，父亲如愿以偿，并胸有成竹参加了高考。

这三天，父亲至今记忆犹新，永生难忘。“这三天，给予了我重生，是我梦想的开始！”

父亲还回忆，1978年，国家为了多招人才，把当年考生的年龄放宽到30岁。当时还有一项特殊规定，即大龄青年工龄到一定年限的可以带工资读书，这一政策解除了像许多大龄青年、特别是那些已婚拖家带口的高龄考生的后顾之忧。“我上铺一兄弟就是已婚父亲，每个月都还有几十元钱工资。”

高考分数下来后，父亲所在的村子和镇上全都沸腾了！父亲成为了当年镇上高考状元，天门市榜眼！

然而，一场离别，也近在眼前。几个月后，父亲拿着大学通知书，踏上了前往武汉求学深造的火车。

母亲，则留在了当地。图片来自网络

1980年：师生先后考取大学终成眷属

父亲离开后，母亲郁郁寡欢，成绩一落千丈。直到一个月后，母亲收到了一封来自武汉的书信。

在信里，父亲鼓励母亲，要好好学习，一定要参加高考，争取考到武汉。

有了爱情的力量，母亲开始刻苦读书，成绩突飞猛进。第一年高考落榜，又经过一年复读，1980年，母亲也如愿考到了武汉。

谈及校园生活，母亲回忆道，因为高考曾经中断，班上的同学年龄有高有低，不少都已为人父母。

正是因为“考出来”来之不易，班上所有同学都非常珍惜在校的读书机会。整个校园都弥漫着强烈的学习氛围，每个同学也都散发着对知识的渴求。图书馆、自习室每天都是满满的，仿佛都想要追回那段“空白”的岁月。

……

父亲和母亲之后的故事，很复杂，也很简单。总之，两人冲破层层难关，有情人终成眷属。父亲通过自己的奋斗和努力，也逐渐实现了他少年时代的“中国梦”。

“在那个时代，如没有高考，我绝对不可能娶到你妈妈，更不可能离开农村，施展抱负！”父亲不禁感慨。在他看来，恢复高考的意义不仅止于高考本身。它重新肯定了知识的价值，是对于尊重知识、重视教育、发展科技的根本认识的回归。

话音落下，父亲突然看准一片兰花叶子，利索地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