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者二代出路难寻 家很远家乡更远(3)

　　一个年轻人向宋轶提到，他第一次被抓进去、放出来之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里，从此留下了永久的记录。有一回他开车过收费站，交了钱往前开，没开多远，后面出现两辆警车，把他拦住盘问。他这才明白，自己以后的人生和别人不一样了。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骆锦强觉得，这不但是教育的问题，也是打工者“原生家庭的问题”。一方面，打工者往往太忙于生计，忽视了对孩子的教育。另一方面，许多打工者一代甚至二代，对教育方式没什么概念，管教孩子的方法，除了打，就没别的了。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骆锦强在电大读的专业是幼教，如今他正在创业，发起了一个社区育儿互助中心。“举社区之力培养孩子”，这个口号时常被他挂在嘴边。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女儿如今读的是他自办的幼儿园，再过两年就该上小学了。骆锦强想好了，要么努力赚钱，送她去读私立小学，要么就扩大创业规模，把小学教育也囊括进来。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他想尽自己所能，给女儿提供最好的教育，不让她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没能拥有一张踏实读书的书桌。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火车进站时，他从心底开始激动，就像北京才是老家似的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彭彭如今已经离开了“新工人影像小组”，去一家公司当了内勤。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对北京这座巨大的城市，他既不愿意追捧，也不觉得排斥。永远留下或彻底离开这两种念头，他都没有产生过，他也没有想要定居的地方。他在城市里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块打游戏，一起谈理想。有的想“做乐队”，有的想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杨龙的生活目标要明确得多——养家糊口。2016年他的快递站点还经营着的时候，他在开封市一个“位置很好”的住宅小区，预定了一套房子，交了5万元的订金。现在站点倒闭了，他赔了钱，还欠下了外债。杨龙想过把房子退了或转卖，却发现“退不掉了”。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上个月，杨龙换了在北京的住所，搬到一个新小区跟别人合租。之前住了三四年的公寓，几天之内送走了所有的租客，如今闲置着。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房东有房产证，不是打的隔断，不是临时建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让住了。”新住所的房租比之前贵，他“有点承担不起”。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杨龙现在只想找份稳定的工作，贷个款，把首付交了，再慢慢还几十年月供。他开着货运车在城市的夜色里穿行，这些念头就在他心头盘旋。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像杨龙一样，很多打工者二代，都选择在老家附近的三四线城市买房。那些房子大多会闲置很多年，既是一种投资，也是他们养老的保障。一部分人会把孩子送过去读书，那些孩子，就成为地级市里的留守儿童。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一个打工者离开城市，就只是一个人。但一个孩子离开城市，往往会有一个甚至两个家长一起离开。”宋轶也承认，一个超级大城市的发展如果不太平衡，肯定是有问题的。人口从大城市向中小城市的分流，本身“没有太大问题”。他只是觉得，这个过程，在执行时“不能完全不考虑人的感受”。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有时杨龙也会想，去老家附近的城市发展。但他很快又会问自己，回去能做什么呢？既没有人脉，也没有资金，“挺迷茫的”。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在卢晖临教授看来，打工者第二代，有较为开放的视野，但对自己的人生目标，并不都那么清晰。“虽然他们在大城市居住，但是因为缺乏政策上的保障，在居住、教育、医疗等方面缺乏支持，所以他们始终有一种不安定感。”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对于这个群体面临的困境，他认为，在长期上需要解决教育公平和户籍公平的问题，短期上，需要“推动常住人口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维护他们在就业、医疗、社保和教育等方面的权益。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许多研究者都发现，这些打工者二代，虽然会表示自己和当地人没什么区别，但在内心深处，仍然觉得自己是“外地人”，是“老家那边的人”。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这种扭曲的身份认同背后，是他们对以户籍制度、高考制度为代表的一系列地域排他性制度安排的深刻感知，和强烈的被剥夺感。”卢晖临教授形容打工者二代是“心灵上漂泊”。他们凭借自身努力，想要融入城市，弥合城乡差异。但“在核心性的制度屏障面前”，他们很难真正融入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骆锦强正在为此努力。他把梦想紧紧攥在手里，一直保持着学习的劲头。在刚刚过去的圣诞节，他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跑遍了自己正在创业的社区，一家一家送小礼品。圣诞节之前是冬至节，他设计了“节气课”，专门换上了汉服。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在北京生活工作了十几年，偶尔回老家一趟，骆锦强也会有几分期待。可回去之后，他又觉得住不惯，起居住行，样样不方便。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等他从老家回北京，火车马上要进站的那一瞬，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在车窗外划过，像一帧帧卷动的幻灯片。铁轨如枝杈一般，从一条分裂成数条，指向前方的车站。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骆锦强从心底激动起来，他说：“就像北京才是老家似的。”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张渺 (应采访对象要求，杨龙、彭彭为化名。)T92鄂东网|www.xianzhaiwan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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