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一边 儿时生活会议

　　小时候生活在罗田县西部大崎山脚下的小山村，四周环绕着高低错落的山峰，中间巴掌大的一块盆地被开垦出一层层的梯田，在那梯田与山脚接壤的地方，有几排土坯青瓦房，那就是我儿时的家园。

　　假日，我们呼朋引伴，赶着一大群牛，寻找水草丰茂的河谷山坡，将牛绳挽在双角之间，让牛自由自在地吃草，然后，我们就无拘无束地疯野。

　　有时候，疯累了，就躺在山坡上的草地上，看天上的云彩，哪一朵像大墨坨坨，哪几块像一堵堵山墙，哪一片像绵延的高山。看着看着，目光慢慢投向那天与山的交接处。我沉思，是啊，山的那一边，到底有些什么呢？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走出这重重的大山，从来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看看山的那一边？

　　回到家里，我缠着正在舂猪菜的妈妈问，山那边有什么，妈妈一边叫我帮忙踩臼，一边说山那边有个合作社，挑点板栗、柿饼、草药去，可以换解放鞋、点灯的煤油、针线纽扣……妈妈叫我好好读书，好好放牛，争取过年的时候，去山那边给我买两双新袜子。我又问出过远门的大伯，大伯说山那边有个集镇，镇上有好多好多的人，有开饭馆的，有开商店的，还有摆摊卖菜的，还有吉普车，那是县长才能坐的。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们这里到处是菜园，吃菜从来不要钱，卖菜哪个要？而且没有公路，从来也没有看过吉普车。我带着越来越多的疑问，逮住本家当教师的三哥问，三哥说，山那边啊，什么都有，有高楼大厦，有电灯电话，有火车轮船，还有长城，还有大海……我说，大海的水比水塘的水还要多吧，三哥哈哈大笑，说大海大得看不见边际，而且水不能吃，又咸又苦。我说，那海里有鱼怎么喝水，三哥说跟你解释不清楚，你好好读书吧，长大了，跳出了农门，就可以到山那边去了。

　　我日思夜想着山的那一边，一天，鼓动几个小伙伴，决定亲自到山的那边去看看。

　　那天清晨，我们几个小伙伴照样赶着牛上山了，不过，这次偷偷带了几个粑。把牛放在山上，我们向山顶出发了。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我们钻过一片又一片树林，踏过一块又一块山石，有时上气不接下气，有时手脚并用，你拉我一把，我扯你一回，大家奋力攀登，渴了就喝点山泉水，饿了就吃点粑。山花灿烂，向我们张开了笑脸，山雀叽叽喳喳，好像在给我们演奏进行曲，顾不得欣赏，顾不得倾听，我们一心向着山顶冲刺。山那边，仿佛有股魔力，招呼着我们前行。我们欢呼雀跃议论，那神往的城市、街头、大海一定会马上展现在眼前。

　　终于，在使尽吃奶的力气之后，我们登上了山顶。但是我们放眼四望，满目仍然是重重叠叠的山，仍然是那样平凡空寂的山。伙伴们都像泄气的皮球，说三哥他们在撒谎，什么城和海，其实，山的那边还是山。

　　多年以后，怀着看看山的那一边的执著，我终于走出了大山，看到了长江黄河大海，也乘坐了汽车轮船飞机，还定居在城市里。也许，山的那一边还是山，但对山的那一边矢志不渝的向往，让我跨越了人生无数的高山，在人生的旅途中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