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武穴]最忆家乡菜花黄

荆楚网讯 通讯员周志兴

近来几日，刚在故乡过完年又背井离乡出外打拼的同学发微信，相约：今年故乡油菜花盛开时节一同回家看油菜花开。

此时的深圳，已是春暖花开，看着阳台绽放的花儿，不由得想起家乡的油菜花来。离开故乡，已经十几年没有看到故乡的油菜花了，记忆中的油菜花便一幕幕盛开在我的眼前，我不禁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举目遥望远方的故乡，问苍天，家乡的油菜着花否？喊住高飞的鸟儿，你去帮我问一问，家乡的菜花可否还记得我这个远离故乡的游子？嘱咐飘渺的白云，带去我对家乡油菜花的问候，告诉她，我此刻正深深地想念着她！

我的故乡在群山环绕的达山脚下，山与山之间的间隙便是被间隔成这一块那一块的田地，人多地少，勤劳的乡亲为了充分利用这些珍贵的土地，一年要在田地里种三季庄稼，冬季种上油菜，春季收获油菜便插上早稻，夏季收获早稻又插上晚稻，秋季收割晚稻又栽上油菜，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所以每到阳春三月，便是家乡油菜花烂漫之时，一簇簇，一垄垄，一片片，阳光下，金黄黄，亮灿灿，黄花渐欲迷人眼，远远望去，一片金黄的海洋，犹如厚厚的黄地毯一般，春风拂来，随风起舞，含笑春风，妩媚无比。假若遇上一场淅沥的春雨，金黄的菜花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雨滴，梨花带雨一般，甚是叫人怜爱，甚是叫人心动。

可在我小的时候，对家乡的油菜花却是有些心生怨恨。

那时，乡村的天永远是那么的蓝，云永远是那么的白，山永远是那么的绿，水永远是那么的清，花永远是那么的艳。常年如此，日日这般，见多不怪，加上年幼一心只知贪玩，终究不知眼前风景为何物，因此每年的油菜花开得再漂亮，开得再艳丽，也是熟视无睹，只当是寻常可见的花草而已，很少理睬。只是到开花的时候，油菜高过我们的头，小朋友们便在菜花中追逐打闹，捉迷藏，金黄的油菜花沾在我们头发上，眼睛上，鼻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是，看到花丛中我们一个个犹如黄毛妖怪一样，不禁哈哈大笑，于是闹得更欢，更是随手摘下大把大把的油菜花当作武器砸向对方，惹得大人们一顿好骂，几朵油菜花便是几两菜籽油啊！少年不知菜花贵，哪知爷娘耕种累！

一天上学的路上，我们又在油菜地里打闹捉迷藏，我躲在远远的茂密的菜地里，静等小朋友来找我。可是不知是隐匿太深，不容易找到，还是小伙伴故意丢下我，等来等去都没有人来，头顶上太阳暖洋洋，身边的菜花香喷喷，不知不觉中我舒舒服服地去会周公了。突然，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头上，惊醒了我一场黄粱美梦，疼得我立马蹦了起来，原来是祖父挥着抽牛的竹鞭朝我一顿劈头盖脸猛抽而来。我连忙用手去抵挡，祖父又抽在我细皮嫩肉的手臂上，就这样我在祖父舞动的鞭子下来回躲避，疼得嗷嗷叫。后来才知道我在菜地一睡就是一节多课，老师知道我好玩，又是天不怕地不怕，哪里都敢去，哪棵树都敢爬，哪儿的水都敢游，以为我掉到水塘里了，便差人告诉家里，家人全部出动，祖父在菜地里找到美梦中的我，气急之下便像对待不愿耕田的老牛一样挥鞭抽打。再以后每每经过油菜地的时候，我想起身上的累累伤痕，总要使劲把油菜踢几脚，看到枝头上无辜的黄花纷纷而下才有所解气。

读初中的时候，母校松山咀中学建在小镇旁边的松山上，每到清明时节，窗外油菜花开一片，坐在教室，居高临下，一览无余，但是无心欣赏眼前这番好景色，因为不用多久，油菜花谢、菜籽满身的时候，学校照例放农忙假，我们又得回家帮助家人割油菜、插秧，因此老是恼恨这些油菜花害得我们又要劳累。

那时刚改革开放，田地分到家，自己耕种自己收割。而农活是要讲节气的，过了节气就会影响收成，所以每到换季换种的时候，大家都是跟时间赛跑，抢着耕种，天不亮就开工，晚上星星点点才回家。我父亲在小镇工作，每到农忙的时候都要丢下自家的农活，去住队的地方帮困难人家干活，母亲一人在家既要料理几亩水田，还要种菜养鸡养猪，日夜忙个不停。学校放农忙假，我虽身单力薄，却也能助母亲一臂之力。

放假的第二天，鸡叫头遍，我便握着镰刀，跟着母亲睡眼惺忪地来到油菜地，摸着黑割油菜。也许是还没睡醒，也许是天黑看不清，也许是农活不太熟练，割着割着，突然我的左手小指被锋利的镰刀削去了一大块，开始没有一丝感觉，一会儿便血流不止，疼痛搅心。母亲早就割到我前面，对此并不知晓，我连忙抓起一块泥巴，捂住伤口，再用油菜叶简单地包扎下便继续割油菜。

等到割完整块地回家吃早饭的时候，母亲看到我的手指被割去一大块，心疼得眼泪直流，连忙用清水洗后便把我的手指含在她口里，以此消毒，以此安慰受伤的儿子。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儿子如此，作为母亲，怎能不心疼？我用糊满泥巴的右手轻轻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说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痛，母亲听了却更加泪如雨注。

也许农村的孩子皮实，没有娇生惯养，我的手指受伤后虽然没有做任何卫生处理，却也没有发炎感染，后来还一直帮着母亲割完了油菜。割完油菜，祖父帮着犁田耙田，把割完油菜的土地整成水田，我和母亲又把水田都插上满满一行行一排排的秧苗，等到嫩绿的秧苗在风中点头含笑的时候，我已经坐在明亮的教室了，打下来的菜籽除了留下些榨油自家吃，大部分都要上缴国家，拿回一些报酬，用作我们读书，交学费、买书本。

受伤的手指慢慢愈合，之后每每看到小手指上的疤痕，我便想起生活的艰辛，更懂得父母养育儿女的不容易，也深深体会到，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油菜不仅给了我们芬芳的世界，还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为我们提供了果腹之食，使得我们生命得以延续，之后便不仅不再怨恨那些曾经让我受苦的菜花，相反愈加喜爱愈发珍惜。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田野油菜，花香果实气自华！

毕业后在家乡工作，每当春和景明、万物苏醒、草长莺飞、一年一度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我便邀上几个好友，结伴到野外春游。家乡的田间地头，溪边山下，漫天遍野都是金灿灿、黄艳艳的油菜花，来到油菜边，看到那黄花簇簇，金黄一片，春心荡漾，心旷神怡，却不敢深入花丛，生怕打落一片黄花，生怕惊扰了油菜花的一场春梦，只能在一边驻足欣赏，看蜜蜂嗡嗡飞舞，远远的与油菜花合影留念，捡些地上被风雨摧落的枝叶花瓣，装入口袋，夹在耳边，满意而归。尘世难逢开口笑，菜花须插满头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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